在原來的行進方向上,只剩下一個人還在活蹦亂跳。
那是一個梳著高聳的發(fā)髻,像渠帥模樣的人。此前他被左右不惜生命地竭力掩護著,身上居然還穿了一件在蠻人中極其罕見的鐵甲,于是堅持到了最后。
他向著雷遠所在的方向揮舞著雙手,大聲吼叫著,眼睛里幾乎能噴出火來,應該是在控訴什么吧?站在這名渠帥的角度,他和他的部落沒有做錯任何事,所以他滿面通紅,聲嘶力竭。可惜弩士們根本聽不懂他的話。
就算聽懂又如何,在這種亂世,彼之正義非我之正義,雙方的族類不同,基本立場也不同,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。
而雷遠甚至沒有下令停止施放箭矢。
對于最后一個目標,弩士們給予了極大的尊重,他們不約而同地放緩了節(jié)奏,仔細地瞄準過以后,再一齊發(fā)弩,數(shù)十根弩矢掠過百步距離,密集地刺入他的身體,瞬間取了他的性命。
刀盾手、長矛手重新站起,陣型恢復。
埡口通道前后,只剩下橫七豎八的尸體和許多傷者。汩汩涌出的鮮血,染紅了粗礪地面。那些傷者的肢體被弩矢所透,骨肉和血管受到重傷,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,就死定了。然而,在戰(zhàn)場上當然不會有人來救治。于是傷者就發(fā)出宛若鬼哭般的悠長哀嚎,直到因為失血過多而斷氣。
一場決死的突圍頃刻間就被粉碎,前后耗時有多久?五息,十息?太輕松了,雷氏部曲們甚至沒有展開陣型,沒有與對手真正接戰(zhàn)。
雷遠感覺得到,前方營地數(shù)以千計的蠻人都因這個結果而驚駭,以至于他們每個人的動作都緩了一緩;落在雷遠眼里,就像是時間忽然暫停了一瞬那樣。再然后,許多人輕微的驚嘆聲匯成聲浪,傳了過來。
雷遠本人并沒有將之當回事,他的部下們也沒有。雷氏部曲曾經(jīng)對抗過真正的天下強兵,不會因為屠殺一批敗逃的蠻夷而自得;這場屠殺本身,也只是為了震懾那個沙摩柯。
他揮了揮手,分出一隊刀盾手,陪著弩士們走下坡地,收回弩矢。金屬箭簇、竹制箭桿和尾羽之類,都是重要的戰(zhàn)略物資,不能夠散落在外。當然,刀盾手們還要按照慣例給傷者補刀,這能使傷者們免受痛苦折磨,既殘酷,又是一種仁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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