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郎君,何以看重那蘇大為?”
在返回后衙的路上,王升突然開口問道。
沒錯,就是王升,那個在詭異暴動之日,企圖刺殺蘇烈的王升。
如果是其他人,不用蘇烈說,裴行儉肯定毫不猶豫將之?dāng)貧ⅰ5跎?,卻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兩個心腹之一。另一個趙龍,在詭異入侵縣衙那晚被害,裴行儉傷心了很久。也正是這個原因,裴行儉沒有立刻殺王升,而是請了太史局來檢查。
王升,是被人下了一種名為攝魂咒的詭術(shù)。
在檢查完畢之后,裴行儉如釋重負(fù)。
他相信,王升沒有背叛他。
如果王升真背叛他的話,他會非常難過。
出身世家大族,爾虞我詐,勾心斗角的伎倆耳濡目染。裴行儉長這么大,能相信的人并不多。王升和趙龍都是他非常信任的人,所以他不希望連王升都背叛了他。
王升被太史局折騰了整整一個月,在確定確實(shí)沒有危險后,才放了出來。
他左思右想,終于想起是什么時候被人下了咒。
“就是明空入獄,狄郎君陪著蘇典事驗(yàn)尸之后的事情。
那天蘇典事把驗(yàn)尸的報告給我,我本打算等郎君回來,卻不想郎君那天晚上不在。衙門里的同僚喚我出去吃酒,我吃醉了之后,夜宿客棧,應(yīng)該就是那時候中的招。”
又是明真!
裴行儉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知道,明真蘇家姓名叫做陳碩真,是江左陳天師后人。
他沒有懷疑王升,把他繼續(xù)留在身邊。
也正是經(jīng)過了這件事情,王升變得更加小心和謹(jǐn)慎,與衙門里的人交流也變少了。
裴行儉笑了笑,道:“安文生做不久的?!?
“啥?”
“這次他之所以來,純粹是因?yàn)闊o事可做。
他不可能做久,而且涼國公也不可能讓他做的久??窗?,能堅(jiān)持到年底,估計他就會退出。到時候,能撐起不良人的人,只可能是蘇大為,而且也只有他蘇大為。”
“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,蘇大為既然如此厲害,為何不另謀高就?”
“我不知道,我也不想知道。”
裴行儉呵呵笑道:“其實(shí),我也不需要知道他為什么留在這里,我只需要知道,這個人不會做壞事足矣。他們這樣的人,大都不喜歡束縛,喜歡自由自在。既然如此,本縣就給他自由。只要他能幫助本縣穩(wěn)定局面,本縣今天挺他就達(dá)到了目的?!?
說到這里,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。
“對了,我記得蘇大為的家,被平了?”
“嗯,他原本住在崇德坊濟(jì)度巷,就在靈寶寺后門。
這次陛下前去祭奠先帝,為防止意外,所以宗正寺命人遷離了濟(jì)度巷的人,把濟(jì)度巷也給平了。如今濟(jì)度巷已經(jīng)被納入太宗別廟的產(chǎn)業(yè),估計是很難再搬回去了?!?
“原濟(jì)度巷的人,都被遷去了何處?”
王升想了想,立刻回答道:“大部分都被遷去了懷德坊,也有一小部分人被遷去了豐安坊。小人記得,蘇大為當(dāng)時因?yàn)闋砍兜浇侏z案,所以在遷離是并沒有記錄?!?
“那就是說,到現(xiàn)在還沒有安排嗎?”
“是!”
裴行儉走了兩步,不知不覺就進(jìn)了后院。
他突然停下來,輕聲道:“我記得永安渠邊上,好像有三畝宅院?”
“永安渠邊上?”
王升想了想,臉上露出古怪之色。
“郎君說的,莫非是前朝元妃故居?”
“正是?!?
“那里好是好,可聽說鬧鬼,所以沒人敢住啊?!?
“別人不敢,不代表他蘇大為不敢。那里背靠永安渠,與宮城隔街相望,風(fēng)景甚好。且那周圍,環(huán)境也好,我覺著蘇大為不會拒絕。最重要的是,輔興坊就在隔壁,有什么事情,也方便本縣找他。嗯,就這么定了,把那處宅子補(bǔ)償給蘇大為。”
“但,以蘇大為的出身,一畝地的宅子就是極限,那可是三畝地啊?!?
“呵呵,反正也沒人要,空著浪費(fèi),倒不如給他呢?!?
見裴行儉態(tài)度很堅(jiān)決,王升也就不在勸說了。
“那他可是占了大便宜?!?
他嘀咕道:“那宅院雖說鬧鬼,但位置是真好,和宮城也近,而且很繁華,生活非常方便?!?
“嘿嘿,給你,你敢嗎?”
“那……”
王升也笑了,連連搖頭拒絕。
開玩笑,那宅子鬧鬼,他又怎敢前往呢?
“那小人這就去戶曹安排,估計明天就可以完成,到時候我親自通告蘇大為?”
“嗯,你還是去他家里通知吧,免得衙門里有人說三道四?!?
“小人明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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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大為,走出了縣衙。
四副帥確定,剩下的就是人員分配,還需要幾日光景才能定下來。
在此之前,蘇大為基本上沒什么事做。
而一眾不良人,大都有自己的事情,在恭喜了蘇大為之后,都紛紛離去。
陳敏讓蘇大為回家休息,若不想回家,可以去別處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
蘇大為倒也沒客氣,向陳敏告假后,就離開了縣衙。
離開不良人公廨之前,他還去刑房拜會了呂操之和張海林兩人,詢問了一下桂建超的行蹤。
“鬼叔只說去辦點(diǎn)事情,沒有說多久。
不過我估摸著,不會太久。他這人喜靜不喜動,而且還特別矯情。胡麻餅一定要吃輔興坊的馬記胡麻餅;蒸餅一定要吃懷德坊金斗蒸餅肆鄒駱駝做的蒸餅;畢羅只吃長興坊的畢羅,魚膾只吃西市東壁南第三店的楊伯丑魚膾……你說,他能離開的久嗎?”
蘇大為一聽,也不由得哈哈大笑。
的確,就桂建超那個吃法,出了長安他得餓死。
“還真是,這么一說,鬼叔還真是不會太久呢?!?
和呂操之等人告辭后,蘇大為就離開了縣衙。
不過,他剛一出門,就看到周良站在門口,好像在等人。
“二哥,在這里作甚?”
“等你!”
“等我作甚?”蘇大為露出疑惑表情,道:“我今天又不當(dāng)班,正說去外面逛逛,然后回家呢。”
周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,道:“你倒悠閑,忘了當(dāng)初說好的發(fā)財大計嗎?”
“什么發(fā)財大計?”
蘇大為道:“公交車的事情,我跟你說過,咱們個人搞不定,必須要由官府出面才行。”
“不是這個,是別的?!?
“別的?”
“你忘了,居德坊那個胡商?”
“你是說……”
蘇大為頓時露出恍然之色,拍了拍額頭道:“你不說,我都忘了……那家伙叫什么來著?思,思……”
“思莫爾?!?
“對,就是思莫爾?!?